长征中的张靖武

    张靖武，一位从大别山走出的老红军，亲身经历了红25军长征，毛主席亲切地叫他“小鬼”，战友们戏谑地称他“张快腿”。战火纷飞岁月，他出生入死，戎马一生，立下了赫赫战功。和平建设年代，他情系老区，植根故里，倾注安徽农学教育事业。2016年夏天，笔者走近这位近百岁的老红军，倾听了他的诉说。

长征路上多艰辛

    1918年8月，张靖武出生于霍山县黑石渡镇新店河村印墩冲的一个小山村，1930年加入县儿童团，担任儿童团大队长，1932年4月加入霍山县政治保卫局，不久被编入红25军225团一营当通信员，后又到团部当通信员。1934年11月，随红25军开始了长征。

    红25军长征时，有很多十三四岁和十五六岁的战士，俗称“娃娃兵”。部队将这些孩子们组织在一起，编成军部“特务连”，又称“二连”，最大的连长不过20岁。张靖武由于读过两年私塾，有些文化，就在这个连担任通信员。张靖武人小机灵，走路快，办事利索，人又勤快，同事们都称他“张快腿”。因写得一手好字，部队行军时，他总是帮着写标语。部队休息时，他就帮通讯班的其他同志打草鞋，缝补衣服。闲暇时，他总是忙这忙那，端洗、送饭、洗衣服，都争着去做，深得领导和同事的喜爱！

    红25军突围后，蒋介石急忙调动30多个团的兵力尾追堵截。为了冲破敌人的重重阻击，红25军边打边走，每天行程都在120里以上。时值11月份，天寒地冻，路上下着瓢泼大雨。行军途中一连数天吃不上饭是常有的事，大家穿着单衣，不少人都生了病。行军不久，张靖武全身浮肿，不能吃饭，眼睛肿的已经争不开了，全身无力，走不动路。连指导员刘震见他病得厉害，担心跟不上队伍，关切地对他说：“小张，我们现在行程还很远，你已病成这个样子，怎么办呢？给你二十块大洋、两匹布，留下休养，等病好了再回去找红28军吧！”张靖武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不回去，回去是死路一条！我确实病了，但我还活着，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跟部队一天，虽然我不能直接去冲锋，但还可以帮助厨房烧火做饭、抬水，哪天要是死了，麻烦你们把我埋掉算了！”见张靖武如此倔强，部队同意他留了下来。张靖武每天拖着浮肿的身体，硬撑着随部队转移，后来竟奇迹般好了起来！

    部队第一个目标是桐柏山区，可这个意图被蒋介石看破，他命令追缴纵队5个支队和东北军115师跟踪追击，同时命令驻河南南阳的第40军和驻湖北老河口的第44师迎头堵截。由于敌情严重，部队根据徐海东的建议果断决定向河南西部的伏牛山进军。

    11月26日，部队准备由方城县独树镇附近的七里岗向河南西部的伏牛山前进。但敌军已抢先占领了七里岗东西一线阵地，部队首尾受敌，此时雨雪交加，战士们手指冻僵，拉不开枪栓。敌人从两面发起猛攻。险恶关头，吴焕先政委赶到张靖武所在的先头团，带领大家向敌人发起冲锋，与敌人展开肉搏战。恰好徐海东带领的223团也跑步赶来，才稳住了局势。当天夜里，部队由地下党带路，趁夜色穿过敌人空隙，突出重围。大家一天多没吃没睡，饥寒疲惫，都累倒在一片树林里睡着了。敌军正在追击，睡下去十分危险。徐海东发火了，只得抄起一根木棍边打边喊:“快起来行军!快起来行军!”一顿棍子打得及时，战士们赶紧爬起来继续前进。

    独树镇战斗之后，部队终于进入伏牛山区。这里地域狭窄，人烟稀少，反动统治严密，红军难以立足，只得继续西进，直奔陕南。12月9日，部队翻越蟒岭，进至洛南县的庾家河宿营。10日上午，敌军突然奔袭而来，抢占了东山坳口。正在开会的军领导立即组织部队英勇反击，殊死奋战，从中午血战到黄昏，最终夺回东山坳口，打退了敌人。这次激战，共毙伤敌800多人，可军长程子华、副军长徐海东都负了伤，营以上干部大部分受伤，张靖武的双腿也多处挂彩。

像这样的战斗经历太多，而每次战斗后又要急行军，环境异常艰苦。战士们晚间就用玉米秸秆当被子，有时一两天都吃不上一顿玉米糊，最长的一次29天没有吃过一粒米，每天上山找野马粪菜、灰灰菜、山楂果充饥，连毛草根觉得都很甜。有的红军战士负伤了，但只要能走一步，谁也不愿意离开队伍，即使不能使用枪，身上也要背上几个手榴弹，决心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有时又饿又累，实在是走不动了。张靖武对吴焕先说：“吴政委，我们实在是走不动了，敌人来了，我们就拼他个你死我活吧！”吴政委再三鼓励他们：“我们都是鄂豫皖苏区的子弟兵，是革命的种子，庄稼人哪有不留种子的呀！”就这样，红25军的战士们凭着坚定的信念，继续转战南北，奋勇前行。

    到达陕南后，红25军先后下郧西，北返洛南，东入卢氏，西转蓝田，一路回旋，一路鏖战。1935年5月，鄂豫陕根据地初步形成。7月，在得知红一、四方面军会师，正向松潘方向前进的消息后，为配合中央红军的北上行动，张靖武所在的红25军又西进甘肃、北上陕北，先后攻克天水，战两当，克秦安，威逼静宁，切断西兰公路，成功牵制了川陕甘边界的敌军。9月15日，到达陕甘宁苏区，在延川县永坪镇与刘志丹、谢子长的红26、27军会师。至此，红25军历时10个月，行程18000多里，胜利完成了长征。18日，合编为红15军团，随后连续取得老山战役和榆林桥战斗的胜利，巩固和扩大了陕甘革命根据地。

    1935年10月19日，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等率领中央红军到达陕甘苏区，红15军团与中央红军会师后，编入了红一方面军。11月下旬，红15军团参加了直罗镇战役，彻底粉碎了敌人的围剿，巩固了陕甘苏区，为中共中央把全国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举行了奠基礼。

    直罗镇大捷后，毛主席等中央首长检阅张靖武所在的团。当时，毛主席检阅到团部通信排时，见队伍十分整齐威武，40多人每人肩上挎着一支步枪，腰间插着一支驳壳枪，一手牵着战马，一手提着马刀。可能是毛主席见张靖武这个小战士样子神气可爱，便禁不住停下来叫他:“小鬼!”张靖武听叫自己“小鬼”，撇着嘴道:“你怎么叫我‘小鬼’呀?”主席笑道:“那叫你娃娃!”“我都17岁了，打了几年仗了，还叫娃娃，好丑好丑!”张靖武不好意思。“那就叫你小同志!”毛主席又道。张靖武听了露出微笑。“你是哪里人?”“安徽人。”“你是安徽人到这里干什么呀?”“我打小蒋(指蒋介石)!”“打完小蒋以后干什么?”“回家打牛屁股(指种庄稼)!”“哦，回家打牛屁股!好啊好啊!”

    也许是机缘巧合，1946年张靖武中原突围到延安，一次看戏时毛主席竟然又认出他，笑着问道:“你就是那个打完小蒋就回去打牛屁股的小同志吧!”张靖武握着主席的手，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我现在也不小了，27岁了。”张靖武后调到国家保卫局（总部特务团），担任毛主席的警卫员。

抗美援朝立军威

    抗战爆发后，张靖武随部队转战南北，驰骋抗日疆场，历任八路军野战政治部干部科及野战工作团副团长兼党总支书记、八路军特务团总支书记、河南嵩山军区登封县独立团政委、中原军区政治部干部科科长。解放战争时期，张靖武中原突围赴延安任太行军区中原留守处管委会主任、中原南下干部副大队长兼总支书记、湖北洪山县县长兼独立团团长、湖北独立三团政委代团长。

    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张靖武拒绝了志愿军副司令洪学智让他留在国内执行另外一项任务的要求，主动请缨，走上前线，任炮兵29团政委兼代团长，参加了抗美援朝第一至第五次战役，在朝鲜战场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1951年2月13日，砥平里战斗打响，这是朝鲜战场上的一次大血战。志愿军第40军和第66军包围了砥平里一带的美第2师和南朝鲜第8师。第二天晚9时，张靖武率炮29团奉命向敌占领的229高地进行火力突袭，高地上顿时成了一片火海。没一会，敌人的炮兵开始还击，29团阵地上落下了雨点般的炮弹，有几门火炮被炸翻……这时指挥部又下达了死命，要求炮兵一定要压制敌人的火力，掩护步兵冲锋。于是，双方的炮兵展开了对攻。最终，敌人的4个炮兵营被全部摧毁，形势明显对志愿军有利。为扭转战局，敌军立即调遣了穆尔少将的骑兵第1师第5团向砥平里开进，并增派一个坦克连，对志愿军形成双面夹击，志愿军不得不撤出战斗。此时，炮29团又奉命阻击美军增援部队，掩护大部队进行机动防御。炮29团不辱使命，弹无虚发，发发炮弹都落到了敌群中，以准确的火力将敌人压到了山头。身处高地的步兵看到炮兵打得这么准，都在阵地上高呼着：“炮兵老大哥打得好，为炮兵老大哥请功！”

    9月29日，敌集中300门火炮和150辆坦克轰击志愿军141师守卫的夜月山、天德山阵地，数千发炮弹落到了炮兵阵地。顿时，阵地上一片火海，所有的树木和青草都燃烧起来，阵地已经夷为平地。但英勇的炮29团的炮火还在还击。美军无奈，发射了毒气弹。随着一声声爆炸声，一道道黄烟升上了天空，志愿军许多战士倒了下去。此时，敌人冲了上来，英勇的炮29团战士们没有一个人后退，继续向敌人开炮，将冲上来的敌人又压了下去。就这样，炮29团在步兵团的配合下与敌人激战9小时，打退了敌人十多次狂攻。

    张靖武率领的炮兵29团以勇敢、顽强、团结、战斗力强而著称，参加了朝鲜战场的五大战役，是志愿军的先锋，却是敌人的恶梦。敌人强攻不行，又开始抛“糖衣炮弹”。一次敌人秘探到了张靖武的驻地，就派了一架飞机在天空上不断地喊话：“张政委，我知道你是老红军，希望你把你的部队带到我们这边来，给你高官厚禄……”张靖武一听，拿起机枪就向天空扫射，吓得敌机落荒而逃！

    “作战勇敢顽强，执行任务坚决果断，克服困难决心大，全团团结如一人”，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部高度评价了炮兵29团。张靖武也因此获得抗美援朝国际三级勋章。先后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三级解放勋章，1955年被授予上校军衔。

情系桑梓助发展

    从朝鲜战场回国后，张靖武历任华北炮兵第三训练基地干部部部长、炮兵摩托学校第五汽车学校干部处长，沈阳军区后勤部、干部部军衔处长兼东北转业干部大队长、党委书记，旅大警备军区后勤部干部处长、政治部主任。因常年征战，张靖武先后4次身负重伤（三等甲级革命残废军人），身体已经被透支，肺、肠、胃等都出现了异常。1960年7月，为不拖累部队，张靖武毅然谢绝了部队的极力挽留，转到地方工作，历任安徽农业机械化干部学校党委书记、安徽农学院（现安徽农业大学）党委副书记，1982年11月离职休养。

    回到地方的张靖武，可以说把后半生的全部精力都献给了安徽农学教育事业。文革初期，李德生率十二军前往安徽以稳定局势。因安徽农学院离市区近、隐蔽性强，土地广阔，成为驻军的首选之地。农学院下迁到农村办学，十年时间，先后三次搬迁。教师、学员生活十分艰苦，严重影响到了教学质量。文革结束后，为了农学院的长远发展，张靖武联合农学院的18名党员干部给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王震写了一封联名信，希望军队能将原址归还给农学院。此信经邓小平批示后，转给了时任安徽省委书记万里。张靖武又多次到省委协调此事，终于在1978年7月，原校址归还给了农学院。

    原址归还，可十年浩劫，农学院已荒废一空，重建谈何容易。张靖武又东奔西走，寻求赞助支持。该找的找了，该求的求了，实在没法，他想到了他的家乡、革命老根据地——霍山。张靖武写了一封请求信给霍山县委，请求援助木材、砖头、人员，支援农学院建设。霍山县委在财力十分紧张的情况下，仍向农学院捐赠了100汽车砖头以及木材、人员等。就这样东拼西凑，最终把农学院的农机楼给建了起来，后又陆续兴建了其他教学楼。

    张靖武少年时离开家乡，家乡的山山水水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多年来，他始终情系家乡，支援家乡发展。

    新中国成立之初，百废待兴。霍山准备筹建农机钢厂，但苦于没有技术，没有材料，没有人才。霍山商业局局长等找到了时在沈阳军区任职的张靖武，想让他帮忙想想办法。听说家乡来人，要求支援办厂，张靖武二话没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当时是计划经济时期，买材料、求人才谈何容易！张靖武想法设法，四处联系，向部队首长软磨硬缠：“老根据地办工厂，不给也得给！”最终还是招到了多名技术人才，并弄到了办钢厂的机械、车床，买到了100个车床钻头。由于钻头太多，工厂不给运出。张靖武就找人用背包分批背了出来。正是这批人才和器材，在霍山钢厂的早起建设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霍山石斛被药学界誉为中华九大仙草之首，但石斛的真正发展还是得益于野生改家种。上世纪80年代初，张靖武曾多次带领安徽农业大学的教授到霍山县太平畈乡等地指导石斛栽培，并在安徽农学院进行野生改家钟的试管育苗研究。当时土地紧张，张靖武硬是把农学院的一处厕所拆除，建立研究基地，进行实验研究，石斛野生改家种获得成功。

    张靖武利用农学院人才济济的优势，多次带领农学院的茶叶教授陈椽等到霍山指导霍山茶叶生产、制作，经常深入霍山田间地头，就霍山黄芽的种植、施肥、采摘、制作等进行全方位的指导，大大地提高了霍山黄芽的制作技术和知名度，促进了霍山黄芽的快速发展。

    1986年，霍山兴建烈士陵园，张靖武得知后，亲自带队专程从合肥将四车广玉兰、新疆松等70多棵名贵树木免费赠送给霍山，栽植在县烈士陵园。

    拳拳赤子心，浓浓故乡情。张靖武，这位从霍山走出的老红军，就是这样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为共和国大厦奠基，为老区建设添彩。